上回说到，王弼因为注《周易》，发现《周易》的卦象被滥用，所以提出了“得意忘象”的主张。

然而王弼并非完全反对卦象解易——他只是没办法确定《周易》的作者是如何使用卦象，所以尽量避而不谈。

我们有幸生于今日，可以看到很多王弼等古人都看不到的易学材料。

在此基础上，我们完全有能力走得比王弼等古人远得多。

比如，《大象》这部易传，就是我们研究《周易》卦象最可靠的材料——《大象》使用的卦象与《周易》高度吻合，表明作者不仅和《周易》作者同出一脉，甚至有可能就是同一人！

不信？先从八卦中的乾卦卦象说起。

一、乾为天

细观《大象》，屡屡说到乾为天的卦象。

比如：

云上于天，《需》。

天与水违行，《讼》

上天下泽，《履》

天地交，《泰》……

等等等等。

乾卦的卦象，与古文“气”字相似。

这表明，《大象》的作者认同天由积气组成的观点。

“天，积气耳。”——《列子·天瑞》

乾卦三爻皆阳，说明阳气为天也是《大象》作者接受的观念。

积阳为天，积阴为地。——《黄帝内经》

仅仅从“乾为天”这个卦象上，我们就已经可以得出上述两个重要信息。

那么，《周易》的作者是不是也认同乾为天的卦象呢？

有的。

比如《建》的上卦为乾，九五繇辞说“飞龙在天”。

比如《姤》的上卦为乾，九五繇辞说“有陨自天”。

又如《大有》下卦为乾，上九繇辞说“自天佑之”。

又如《大畜》下卦为乾，上九繇辞说“何天之衢”。

由此可知，乾为天的卦象，在《周易》、《大象》和《说卦》中都通用。

二、乾为道

《大象》对于《周易》第一卦的卦象是这样解释的：

天行，《建》。

句中的“行”是一个名词，读作银行的“行”。

它的意思就是道。

“行，道也”——《说文》

因此，天行，就是天道。

天道的特征，是周而复始。

终则又始，天行也。——《彖》

《周易》的作者眼中的“道”同样如此。

《复》卦的彖辞就说：“反复其道，七日来复”。

《泰》卦的九三繇辞更是直接说：

“无平不陂，无往不复”。

《泰》的上卦坤为地，下卦乾为天，句中的“无平不陂”指的就是地之道，“无往不复”指的就是天之道。

由此可见，《周易》作者眼中的道，其最大特征就是“反复”。

这个道，与老子之“道”毫无二致。

有物混成，先天地生。寂兮寥兮，独立而不改，周行而不殆，可以为天地母。吾不知其名，字之曰“道”，强为之名曰大。大曰逝，逝曰远，远曰反。——《道德经》

三、几点推论

从《大象》透露的两个乾卦之象来看，我们可以得出以下推论。

第一，和《大象》一样，《周易》的作者认同“天为积气”、“积阳为天”的观点，说明作者必然认为天地万物都是由阴阳二气化生！

通天下一气耳。——《庄子》

第二、《周易》的作者之“道”与老子之道相同，认为“道”是阴阳之始，万物之源。

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万物负阴而抱阳，冲气以为和。——《道德经》

第三，《说卦》中，乾为天、乾为健、乾为圜……等一部分卦象，是符合《周易》作者用象的。

同时，《说卦》里的这一段也和《大象》完全一致，透露出《周易》的写作目的：

昔者圣人之作易也，将以顺性命之理。是以立天之道，曰阴与阳。

本文为抱雪斋读易笔记之“《象》说《周易》”系列不造第几回，欲知前事后事如何，且看上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