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淑珍

(中国传媒大学，北京)

摘要：运用母题学、主题学和文学人类学的方法对中国满通古斯语族五个民族(即满族、鄂温克族、鄂伦春族、赫哲族和锡伯族)的百余篇民间宝物故事进行分析研究，可以将这些故事分为风物传说型宝物故事、英雄征战型宝物故事和生活奖惩型宝物故事，通过对其主题情节深层意义的解析，揭示了满通古斯语族诸民族在生活环境、文化传统、道德观念等方面的独有特点。

关键词：宝物;憋宝故事;奖善惩恶

综观满通古斯语族诸民族民间宝物故事，根据主题思想和情节内容，我们可以将之分为风物传说型宝物故事、英雄征战型宝物故事和生活奖惩型宝物故事。风物传说型宝物故事将某地既存风物与异界神奇宝物联系在一起，设想神界宝物落入人间化身为山水风物，藉此表现风物的超然神秘魅力，表达人们对家乡的热爱之情。英雄征战型宝物故事围绕主人公的善义之举展开情节，面对令人畏惧的天然阻障或妖魔袭击，英雄盖世，神仙相助，完成了造福人类的丰功伟业，藉此颂扬了主人公大义勇为、不屈不挠的英雄主义精神。生活奖惩型宝物故事以宝物为中心展开奖善惩恶的故事情节，主人公勤劳勇敢，乐善好施，神仙感知赐予宝物，宝物帮助他严惩恶人，过上了好日子，藉此表达了劳动人民“善有善报、恶有恶报”的朴素道德观。

从三种类型故事在满通古斯语族诸民族民间宝物故事中所占比例来看，风物传说型宝物故事最少，只占1/5，英雄征战型宝物故事和生活奖惩型宝物故事比较多，各占2/5。同时，在生活奖惩型宝物故事中，1/4的故事只有奖善主题，没有惩恶情节。这凸显了满通古斯语族诸民族以人与自然关系为主的生产传统，集体为重，英雄当先的文化传统。具体地说，满通古斯语族诸民族世居地崇山峻岭、森林密布，环境恶劣，条件艰苦，生产以改造自然为目标，很多活动需要依靠集体的力量才能完成，“人民对于集体创造力具有深刻认识而富有诗意的信仰”[1]。从心理方面来说，在这样的环境下，人们需要大义勇为、英勇无尚的精神来鼓舞斗志，增强战胜自然天险的信心和决心，因此英雄作为集体智慧、集体力量、集体道德的化身，成为人们的先锋楷模和力量源泉。可以说，特定的生存环境造就了满通古斯语族诸民族强烈的集体主义观念和英雄主义精神，造就了满通古斯语族诸民族诸多反映人类认识自然、改造自然、战胜邪恶、追求真善美的艰难历程的民间宝物故事。

风物传说型宝物故事以宝物为中心组织情节，虚构自然界的山川河流是神仙的宝物落入人间化身而成，由此赋予地方山水风物以神秘色彩和神圣光环，表达了人们对家乡山水的热爱赞美之情，体现了满通古斯语族诸民族“万物有灵”的精神内涵。满通古斯语族诸民族风物传说型宝物故事通常有以下三种情节：

(一)宝物直接化身风物

这是满通古斯语族诸民族风物传说型宝物故事的常见情节，故事有满族的《镜泊湖的来历》、《莲花姑娘》和《金明水和银明水》，鄂伦春族的《白桦岭的传说》、《多布库尔河的传说》和《磨石山的传说》，鄂温克族的《公鹿河的传说》，赫哲族的《金发岭》等。现以《白桦岭的传说》和《镜泊湖的来历》为例：

在大兴安岭深处，鄂尔克奇北三十里有一座高耸入云的山岭。

传说在很久以前，这岭上寸草不生，野鹿不来，飞龙不落，是一片光秃秃的荒山。

荒岭南面住金鄂部落，北面住银鄂部落。两个部落经常为互占猎场、争夺马匹在荒岭前发生争斗仇杀。……

有一天两个部落正在打仗，箭飞如雨，杀声震天。白那恰一看大事不好，赶紧请来雷神、雨神帮助他们和解。顿时乌云密布，雷电交加，大雨倾盆而下。两部落只好各自收兵，约定次日再决一胜负。

第二天一早太阳高照，晴空万里，两部落人马杀到山下，发现漫山遍野一夜之间长起了密密层层的白桦林。这时传来一阵悦耳的歌声：南山和北山哪，本是一重天！喝的是一河水呀，同猎在兴安。斗是亲兄弟呀，何必相摧残？愿春雨洒遍青山哪，兄弟熄硝烟。箭杆变成白桦林呀，携手共团圆！

听到歌声，两个部落恍然大悟，原来白那恰把相互仇杀的箭杆变成了可爱的白桦树。两部落由此和解，荒岭从此被叫做白桦岭。[2]

王母娘娘大设蟠桃会为玉皇大帝庆祝生日，众仙都来赴宴捧场，大家开怀畅饮，天庭热闹非凡。宴席过后，一位仙女有些微醉，在洗脸时不小心将王母娘娘的陪嫁宝物——平波宝镜碰落到脸盆中，然后将宝镜随洗脸水一同泼进了天河，镜子随天河水流入牡丹江。宝镜落入牡丹江后，镜面朝天，平卧湖底中心，湖里的水像镜子一样平静、明亮、清新。王母娘娘派人四处寻找宝镜，当她得知宝镜下落后便亲自来到牡丹江。她看捞镜无望，落镜之湖湖水清澈透明，碧波荡漾，随之将该湖命名为镜泊湖。[3]

(二)憋宝

例如满族故事《北团山子没破》、《东团山子和金马驹》和《金马驹子》等，讲述南方人在阿城县白城周边四座大山中寻找发掘金牛的过程。事实上，这四座大山围绕在白城四周，距城都七十里地，矿物资源十分丰富，被认为是四根常年不灭的大蜡照耀着白城，而且山底下都有宝[4]。再如满族故事《白黄瓜》中提到的镜泊湖东南角“尖山子”，《金猪圈》中的火烧山，《金魔姑》中的十二架名山之一小格拉球山等，这些都是富含矿藏的宝山，所以当地盛传关于它们的各种各样的憋宝故事。不难看出，憋宝情节的风物传说型宝物故事借助想象，通过未成功发掘出来或未能使其发挥神奇功能的宝物盛赞了当地物产丰饶，资源丰富的特点。

(三)风物变宝物

以满族故事《金叶子的传说》和《会宁府是宝地》为例，讲的都是一庄户人某天天黑回家，途径会宁府附近的庄稼地时，发现地里的高粱长得出奇的茂盛。这使他觉得非常好奇、疑惑，因为当时天气已经是寒冬腊月了。他跑到地里掰了几片高粱叶子，连根拔了几棵高粱棵子带回了家。第二天一早起来，他发现高粱叶子变成了金叶子，棵子变成了“八宝亮银枪”。故事中的高粱能变金变银，旨在说明会宁府(即白城)土地肥沃、物产丰富，是块宝地，讲述之间浓厚的乡土之情溢于言表。

综上所述，满通古斯语族诸民族世居祖国东北边疆，特定的自然环境给予了他们的风物传说型宝物故事以最直接的影响，反过来，风物传说型宝物故事藉宝物发挥奇丽的想象，将富有民族性、传奇性的解释性内容附会在客观自然风物上，表达了满通古斯语族诸民族对周身自然风物的热爱之情。

根据人类对自然认识和态度的不同，满通古斯语族诸民族的英雄征战型宝物故事可以分为两种。第一种以自然之恶为主旨，以“英雄勇战妖魔”为内容，其基本故事情节是，部族村落受到妖魔精怪的侵扰，它们外形狰狞、力量凶猛、性情残暴，经常出来抢夺蹂躏妇女，吞食人畜，兴妖作怪，祸害人们；英雄挺身而出，自告奋勇前去铲除妖魔；他一路披荆斩棘、不畏艰险、不怕牺牲；神仙被他的高尚品德和无畏精神感动，于是赐予宝物；在神奇宝物的神助下，英雄战胜了恶魔，人们从此过上了平安幸福的日子。以满族故事《勇敢的阿浑德》为例：

部族早期，怪龙住在山洞里，每天喷火祸害人畜，西伦妈妈带领部族迁往森林。途中，部族在猛虎和白雕的指引下连得两个眉清目秀的哈哈济，西伦妈妈按照老虎和老雕的叫声分别给他们取名诺温和阿哩。小哥俩食量惊人，成长迅速，很快就长得像两个勇士。小哥俩主动请缨，要求迎战怪龙。他俩到了洞跟前，怪龙就喷火企图烧死他们。阿哩拿出额姆送的白雕翎往身上一插，立刻生出两个大翅，飞上了天空；诺温把额姆给的虎须一晃，虎须立刻化作一朵彩云，诺温骑在彩云上。面对怪龙，诺温把虎须一抖，虎须马上变成一杆光芒耀眼的激哒枪，……神枪非常厉害，一下子穿透了怪龙的躯体，又从阿哩的胸膛钻了出来，阿哩的鲜血染红了大地；诺温同伤龙拼死厮斗，身负重伤，不一会儿闭上了双眼，停止了呼吸。[5]32

类似的故事还有满族的《桂花岭》、《女真定水》和《珍珠门》，鄂伦春族的《吴成贵莫日根》和《白嘎拉山的故事》，锡伯族的《勤劳的法依勤阿》和《破石磙》，赫哲族的《乌力格莫日根》和《口弦琴的故事》，鄂温克的《顶针姑娘》等。这类故事主要反映了在早期，“人类差不多完全受着陌生的、对立的、不可理解的外部大自然的支配”[6]，面对山火地震、洪水猛兽等自然灾害的严重威胁，人们勇敢地从事着征服自然、改造自然的活动，不断改变自然界的面貌，获得有利的生产生活条件，改善自己的物质生活。

第二种故事以自然之善为主旨，以“英雄寻找幸福”为内容。在这些故事中，人们将自然的秘密概括成为某种宝物的形象，找到了这种宝物，人能听懂鸟兽的语言，任何伤口疾病都能治愈，突发的自然灾害可以预防……但是宝物不是能够轻易得到的，在寻找的道路上，障碍重重，主人公做了艰苦卓绝的斗争，付出了重大牺牲才获得成功。故事在此极力颂扬了主人公大公无私、舍己为人、为集体不惜牺牲个人的崇高思想品德。故事有如鄂温克族的《扎宏扎兰哈勒迪》，鄂伦春族的《驱病毒魔》，满族的《三砬子峰》和《圣草仙子》，赫哲族的《寻找幸福的人》、《七女峰》和《浮吐兰》等。《七女峰》中，七个姐妹成年后遵照父亲意旨外出寻找幸福，在小鱼儿的指引下，七姐妹到达了美丽富饶的三江平原；城里的百姓正在遭受饥荒，七姐妹于心不忍，告诉了他们三江平原“有吃的”，但是自己却因为违反了禁忌变成了七座峰。《驱病毒魔》中，未婚妻菊稣琦被病毒魔施以麻疹，失去了生命；未婚夫莫特兴格得到神仙启示，启程去虎豹山、蟒蛇洞取来了紫草和银花救活未婚妻；莫特兴格和菊稣琦从此漫山遍野地种紫草和银花，为百姓驱走了病魔和死亡。显然，自然具有双重人格，一方面它会带给人们恶劣的环境和凶险的灾祸，成为人类征服的对象；另一方面它常常恩惠人类，提供给他们各种物质资料，成为他们祈求的对象。满通古斯语族诸民族对自然界有一种神秘的观念，认为自然界有一种神秘的力量，可以给人以幸福，只要找到这种力量，幸福就来了。

满通古斯语族诸民族世居祖国东北边疆的崇山峻岭、茂密森林、江河湖畔，以渔猎为主要生计，面对的对象主要是大自然。大自然给他们带来各种恩泽，但是也带来种种灾难。尤其是在生产力水平比较低的情况下，自然界对于他们来说变幻莫测，强不可控，狼虎豹随时出没，大涝大旱、地震山火时有发生，严重威胁着他们的生存，所以人与自然的矛盾无疑是摆在他们面前的主要矛盾，人与自然的斗争具有重大意义。所以英雄征战型宝物故事在满通古斯语族诸民族中广为传承、经久不衰。

纵观满通古斯语族诸民族英雄征战型宝物故事，有以下几方面的主要特点：

第一，“从它所表现的那种人定胜天、坚强不拔的精神看，与精卫填海、夸父逐日等神话所表现的盖是同型，或亦有古神话的渊源。”(袁珂语)；

第二，故事中的主人公具有神性，能力超群，以拯救万民、造福人类为己任，勇往直前、不怕牺牲；

第三，故事中的宝物是神仙赐予的礼物，是英雄克敌制胜的武器，属于辅助角色；

第四，故事主要反映人与自然的关系，反映了人类认识自然、改造自然的艰难过程，英雄征战过程的复杂性显现了人与自然斗争的艰巨性和长期性。故事多以主人公英勇牺牲的“悲剧”结尾，在人们的情感上引起极大的震撼，高度颂扬了不畏艰险、英勇献身的英雄主义精神，表达了人们征服自然的强烈愿望和不屈精神。

满通古斯语族诸民族生活奖惩型宝物故事，宝物的奖惩功能常常通过两种方式实现：一是宝物直接奖善惩恶，即同一件宝物在不同品质的人的手中发挥不同的功能，二是宝物间接奖善惩恶，即不同的人物，相同的取宝行为或用宝行为，却有不同的结果。

(一)宝物直接奖善惩恶

在宝物直接奖善惩恶的故事中，宝物具有共同的特点，它们具有自身的品性和判断力，能够根据不同的人做出不同的反应，在勤劳善良的人手中，它们能够减轻劳动、繁殖财富、解除灾难，发挥有利的神异功能；当被贪婪自私的人抢到手之后，它们就会顿时失灵，甚至发挥有害的功能狠狠地惩罚恶人[8]。总之，宝物是劳动者的助手，施善者的帮手，而不是剥削者的帮凶。

在满通古斯语族诸民族民间宝物故事中，宝物直接奖善惩恶的故事比比皆是，例如满族故事《细玉棍》中，细玉棍在善良的老三手里，要什么，细玉棍就变出什么，但是在贪婪自私的其他家人手中，无论索要什么，细玉棍都不应，而且变出来的东西也都消失了；《采珍珠》中，簪子变成夜明珠，在小伙子手中闪闪发光，到皇上手中连个星星也不闪；锡伯族故事《黄狗小巴儿》中，柳筐挂在弟弟屋檐下，自有天鹅来下蛋一满筐，而挂在嫂子屋檐下，只得一筐大雁屎。再如，满族故事《达布苏和梅花鹿姑娘》中，黑心自私的哥哥偷走弟弟的金籽葫芦，回到家金籽却变成了普通的葫芦籽，吞下肚去，葫芦籽又变成金籽，最后落了个吞金身亡的下场；《毕禄克吐金》中，贪心的弟弟独吞哥俩在挖参途中捡到的一坛金元宝，回到家后金元宝却变成了一坛清水，他喝了这坛金水之后重病不起，直到再次面对哥哥如数吐出金元宝之后才痊愈。显而易见，从民间故事类型来看，这两则故事属于“银变”型故事，其核心是银子会因人而异发生变化，有一定的道德判断意蕴。遇见了老实本分的人，它是银子；倘若遇见贪心的人，它就变成了水，或是蛇、青蛙，或是粪、泥、瓦砾，总之是分文不值。[5]

另外值得一提的是，在一些植物做宝物的故事中，宝物的品性及灵性体现得更直接、更明显，它们变形成有生命的人直接奖善惩恶，让我们更切身地感受到那种喜善厌恶的爱憎情感和道德判断。例如满族故事《水仙格格》中，水仙变成姑娘，与恩哥成亲，孝敬婆婆；面对蛇王，她勇敢迎战，与敌人同归于尽；锡伯族故事《扎穆丽姑娘》中，扎穆丽花(锡伯语，月季花)变身仙女媳妇，以极其巧妙的手段恶惩了章京，然后跟善良的小伙子过着幸福的生活。

(二)宝物间接奖善惩恶

1.通过获取宝物的行为奖善惩恶

这类故事的基本情节是，善良的人得了宝物，贪心的人得知后来打听，善良的人如实相告，于是贪心的人效仿学样去取宝，结果却阴差阳错，被神仙精怪们误解，宝物没得着，自己反而受到严厉惩罚，甚至丢了性命。这样，故事以宝物为中心，通过获取宝物的行为实现了奖善惩恶的主题。具体地以满族故事《小铜锣》为例:

哥嫂心狠，设计分家赶走了母亲和弟弟。哥嫂有房有地，日子过得红火，很快就成了巴彦玛法。弟弟和母亲在树林子里搭了个草房，勉强度日。腊月初八，弟弟买回一小疙瘩血脖，挂在窗外，想等第二天给母亲煮了吃。半夜，一只小白猫来偷肉，弟弟追赶其后，一直跑到了七个神仙姑娘住的家里。适逢姑娘们回家吃饭，小伙子躲在桌子下面，得知了小铜锣的神奇功能，要什么，敲一下铜锣，就会有什么。姑娘们离去，弟弟赶紧带着小铜锣跑回了家。有了小铜锣，母子俩要啥就敲铜锣得啥，日子富起来。哥嫂艳羡前来打听，弟弟如实相告，然后哥哥效仿弟弟去偷铜锣。谁知姑娘们还以为偷锣贼又上门来了，于是把他的脖子拽得比鹤长。[5]

类似情节的故事还有锡伯族的《阿克图和巴克图》、《狠心的哥哥和嫂子》和《倭什讷和达桑阿的故事》等等。根据普洛普的形态学，这些故事由10个主要功能项构成，对头加害(A加害)→缺乏生存条件(a缺失)→转移到宝物所在之处(R引路)→得知寻宝线索并获得宝物(Z获得宝物)→生活发生巨大变化(T摇身一变)→回到家乡(↓归来)→对头打听消息(B刺探)→受害者如实相告(w获悉)→对头受到惩罚(H惩罚)，用代码表示为AaRZT↓Bw§H。[8]

2.通过使用宝物的行为奖善惩恶

在满通古斯语族诸民族民间宝物故事中，通过使用方法来完成奖善惩恶主题的故事有满族的《小铜锣》、鄂温克族的《神奇的瓦罐》、赫哲族的《奇异的棒槌》和《宝靴》等。现以《神奇的瓦罐》和《奇异的棒槌》为例：

小伙子得了一个小瓦罐，用它盛物永远取不完，八个铜钱放进去，取出八个，里边还有八个。……贪心的佐领抢走了瓦罐。佐领夫人贪心，嫌瓦罐太小，于是一个劲地念叨变大，瓦罐变得像特大水缸那么大。结果佐领跳到水缸里面取金银，不小心掉了进去。这下可不得了，瓦罐变出无数个佐领，拽出一个，里面还有一个，没玩没了。最后，七八个佐领打个不可开交，大瓦罐被砸个粉碎，冒一股青烟不见了。[9]

姐弟俩说一声“开呀，开！开呀，开！”小棒槌就裂开了，肚子里蹦出小金驴和小金磨。金驴拉金磨，呼呼地转，越转越快，苞米粒儿像流水一样哗哗地落下来。姐弟俩再说一声“回呀，回！回呀，回！”小金驴走进棒槌，小金磨消失，棒槌合上。……把头偷来小棒槌，说声：“开呀，开！开呀，开！”小棒槌裂开，小金驴儿开始拉金磨。石磨越转越快，苞米粒越落越多，缸满了，瓮满了，满地的苞米粒往上涨。但是他只偷听了开的口诀，没听得回的口诀，导致石磨停不下来，苞米粒淹死了他。[10]

这两则故事指出了两种不当的宝物使用行为，一是坏人因为贪婪而过度过量使用宝物，导致宝物失灵，使本已到手的财物瞬间也化为乌有，一切又回到了“初始的缺乏”状态，有的甚至葬送了自己的性命[11]。二是宝物设有口诀或禁忌，“故事情节围绕着如何使用魔物而展开，‘禁令→违禁→惩罚’成为这类故事相对固定的结构范式”[12]。“守禁或违禁取决于人物的道德品质，正角的守禁与反角的违禁以及相应的不同后果，展示了民众鲜明的道德倾向性：对知足常乐的宣扬、对贪心不足的抨击”。[12]

因此，满通古斯语族诸民族生活奖惩型宝物故事有以下主要特点：

第一，故事取材于日常生活，主要反映人类社会中的经济关系和道德关系，具有很强的现实性。从阶级角度来说，故事的矛盾双方是劳动人民和统治剥削阶级，从道德角度来说，矛盾双方是勤劳善良的美德和贪婪自私的恶性。

第二，故事以具有神奇功能的宝物为中心展开奖善惩恶的情节，借助幻想的手段解决现实中无法解决的各种矛盾，宝物成为理想化的解决矛盾的手段。

第三，故事普遍使用对比(对比律)的艺术手法，人物形象多用“二元对立”的结构模式，即主人公和他的对手或敌人的对立是展开故事叙事的基本原则[7]；有时对比与反复手法结合使用，深化了矛盾的冲突程度。

第四，故事的结局往往是善者行善受赏，恶者作恶遭罚，由此表达劳动人民“善有善报，恶有恶报”的是非观念和爱憎情感，具有很强的教育意义和批判意义。

参考文献：

[1]高尔基.苏联民间文学论文集[M].北京：作家出版社，:80.

[2]隋书金.中国少数民族民间文学丛书·故事大系：鄂伦春族民间故事选[M].上海：上海文艺出版社，:.

[3]中国民间文艺研究会黑龙江分会.黑龙江民间文学第4集[G]..

[4]中国民间文艺研究会黑龙江分会.黑龙江民间文学第13集：阿城地区民间故事、传说专集[G]..

[5]乌丙安，李文刚，俞智先，等.中国少数民族民间文学丛书·故事大系：满族民间故事选[M].上海：上海文艺出版社，.

[6]中国社会科学院世界高教研究所.马克思恩格斯列宁斯大林论宗教[M].北京：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29.

[7]关敬吾.日本民间故事选[M].连湘,译.上海：上海文艺出版社，:5.

[8]阳萍.浅谈叶梅的多民族文学题材创作[J].湖北民族学院学报，(1).

[8](俄)弗·雅·普罗普.故事形态学[M].贾放,译.北京：中华书局，.

[9]王士媛，马名超，白杉.中国少数民族民间文学丛书·故事大系：鄂温克族民间故事选[M].上海：上海文艺出版社，:.

[10]王士媛.中国少数民族民间文学丛书·故事大系：赫哲族故事选[M].上海：上海文艺出版社，:.

[11]万建中.两种理财观念的碰撞与农民心态的宣泄[J].广西民族大学学报，(2).

[12]万建中.中国民间幻想故事中“魔物”话语的文化解读[J].西北民族研究，(3).

更正说明

年第5期的文章《庶民社会与祭祀艺能——20世纪初华北乡村的社会分化个案》，因作者的疏忽，该文所属的课题成果信息有误。

特此更正

作者简介：刘淑珍(-)，女，山西晋中人，博士，主要研究方向为中国现代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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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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